第二百七十二章 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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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牽連
今年京城的初雪遲遲不來。
天空霧蒙蒙的，每日都是有些壓抑的烏雲籠罩的天氣。氣溫驟降從來沒有回暖的時候，偏生已經冷到了極致，就是等不來這一場初雪。
養心殿中四處角落皆放置了相同的暖爐，裏頭有上好的炭火被燒的通紅，卻沒有劈裏啪啦的聲響惹人心煩。
淮寧很是畏寒，近來的天氣當真是出奇的寒冷。除了每日免不了的朝參之外，很少再有出殿的機會。許多事也能省則省。
一來他覆又坐上輪椅，實在是多有不便。二來稍微外出折騰一轉，回來若是受了寒氣，便是渾身上下哪哪都不舒坦。
午後依舊沒有一點點放晴的跡象，淮寧也早就已經習以為常。
他手中用五個手指輕輕執住的書本忽而輕輕一晃，是淮寧出了神。
這初雪遲遲不來，淮寧總會胡思亂想。
他期盼，又幻想。回憶著從前與那個人一同賞過的初雪，他只覺得自己的癔癥越發嚴重。
因為他尚且還是不能全然死心，也還是在想也許那個人會和今年的初雪一起來到他的身邊。
可淮寧大抵是錯了。
久久等不來這一場鵝毛大雪，就如同他等不來那個人一樣。
淮驍背誦古文的聲音忽而戛然而止，而淮寧也在他結結巴巴的一瞬間極其敏銳的回了神。
他微微將書本移開一些，擴大了些許自己視線的範圍。
略帶審視的目光似有似無的落在了淮驍的身上，那孩子站在距離自己不遠處的地方，眨巴著眼睛死死咬住下唇，絞盡腦汁的回想著自己方才看過的古文經書，試圖一點點把殘缺的剩下後半部分給拼湊起來。
“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本立而道生。孝，孝…”
淮驍“孝”了半晌，卻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他面上窘迫難以遮掩，就只差抓耳撓腮的面露窘迫之態絞盡腦汁去想了。
淮寧凝他半晌，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
他把手中的書本翻手倒扣在桌案上，望向淮驍的眼睛裏沒有絲毫苛責的意味，反而很是溫柔。
“榮光說你近來武藝大有長進，你覺著累不累？”
“啊？”淮驍眨巴著眼睛微微一楞，隨即反應過來後急忙搖頭擺手應聲開口：“自然是不累的。”
“不必一門心思只知道要刻苦自勵，本也應當勞逸結合。若你逼迫自己太緊，反而會適得其反。”
“是，臣明白，謝陛下體恤。”
聞言淮寧輕輕點頭，擡手指了指放置在一旁的幾盤精致的點心：“今日你要過來，朕特地叫和安備了些你平日裏愛吃的點心，還有些禦膳房新做的，一並拿來叫你嘗嘗可還合胃口。”
“陛下待臣，當真是極好的。”
淮驍突然沒頭沒腦的冒出這句話來，反倒惹了淮寧微微有些發楞。
“臣有時總覺得，若是辜負了陛下對臣的期盼，實在是心中有愧。”
“朕並不希望你只困於所謂朕的期盼中，去做你認知中所認為正確的事，做你想做的人，必然不會叫朕失望。如此，便也足夠了。”
淮寧在淮驍這個年紀所缺失的，他希望淮驍絕不步入自己的後塵。
他想要立淮驍成為儲君，淮寧承認如此當然是夾雜了他的私心。
但淮寧也明白，其實這一切他雖並未明說，但淮驍這孩子頗具天賦，他心知肚明淮寧對自己寄予厚望，也謹記淮寧對自己的好，所以想要將自己分內之事做到極致，絕不讓淮寧失望。
眼看這殿中的氣氛忽而變得越來越凝重，淮寧率先開口打破了這不好的氣氛。
“朕今日命人接了雪融過來，你也宿在宮中，若是得空，便把那小家夥帶出去與你同住幾天。”
“好！”淮驍就差跳起來歡呼雀躍了，他心下狂喜，還是趕緊穩住了心神，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莊重些：“多謝陛下。”
淮寧尚未開口應他，二人忽聽殿外隱隱約約傳來一陣騷動。
淮寧眸色一凜，當他在這其中辨別出蘭狄尉連的聲音時，心中也響起了無數警覺的鐘聲在飄蕩不休。
“驍兒，到朕身邊來。”
方才淮寧為自己備下點心與應允自己將雪融帶去同住的神色柔情似水，這下淮寧聲音並不大，可淮驍卻顯而易見的聽出了其中不容他置疑與忤逆的強硬。
如此淮驍不敢耽擱，急忙大步上前走到了淮寧身旁。
淮驍剛剛才在淮寧身邊站定，就聽有人推開了殿門。
不多時，就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滿目狂縱的漫不經心走到了二人面前，身旁則跟著面色鐵青的沈歸與神情覆雜的和安。
本也是預料之中的事，往後的日子裏淮寧還要常常與蘭狄尉連打交道，在此情此景下看到蘭狄尉連，他心中倒也沒有任何波瀾。
“許久不見陛下，我心中思念的很。”
聞言淮驍盡量克制住自己面上的難以置信，他不自覺蹙著眉頭看向對面這個從未見過的男人，這人在聖上面前竟不以謙稱相稱，看這架勢似乎也是來去自如。
更過分的是，他竟然就這般對淮寧出言不遜。
淮驍心中存疑太多，但他明白此情此景一下他不應該多嘴，於是便閉口不談，老老實實的站在淮寧身旁一言不發。
“看來世子實在是太過無所事事，不然怎會三天兩頭就往宮裏跑？”
淮寧說這話時面色沈穩，辨不出他心中的喜怒哀樂。
他極小幅度的微微擡手，示意沈歸與和安先行退下，這場面他尚且還能應付。
得了他的示意，雖然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但和安與沈歸還是乖乖聽話照做。
臨走前沈歸的目光如炬，依舊死死的盯住自己面前的蘭狄尉連，直到和安輕輕拉拽他衣袖，方才讓沈歸如夢初醒，隨他一同出了大殿。
蘭狄尉連邊勾起唇角邊慢慢向淮寧靠近，他走到二人身旁，一手撐著桌案，微微彎下腰來，以居高臨下的姿態打量著淮驍。
“這孩子…看起來很得陛下疼愛。”
淮寧微微側身，望著他一字一句的語氣滿是威嚴：“與你何幹？”
“只是羨慕不已。”
蘭狄尉連對上淮驍的眼神，而後者則在他眼中看出了幾分不懷好意。
“陛下禮賢下士，待人和顏悅色如出一轍，羨慕二字實在不合時宜。”
淮寧倒是知道淮驍這孩子伶牙俐齒，卻不想他能在蘭狄尉連面前如此這般直言不諱。
此話一出蘭狄尉連好像突然來了興趣，他望著淮驍的眼色都變了，而淮寧似乎也嗅到了幾分危險的氣息。
“驍兒，不得無禮。”淮寧擡眼假意訓斥，覆又開口不著痕跡的叫淮驍先行退下，趕緊先離開這是非之地：“你特地來此不就是為了求朕恩準嗎？雪融那小家夥也不知跑去了何處，你同侍從尋到了就將它帶回去與你同住幾日吧。”
聞言淮驍便全然明白了淮寧本意是想要支開他遠離這修羅場，害怕他受牽連。更多的，是怕面前的人知曉他二人之間的身份與淮寧對他的看重與寄予的厚望。
淮驍不敢耽擱，急忙出聲回話：“臣明白，便先行告退。”
他只怕自己說多錯多，反倒被人拿住了把柄，精簡了話語，短短幾字說完後就側身躲過蘭狄尉連，毫不猶豫的大步離開了正殿。
聽見淮驍離開合上木門的聲音，蘭狄尉連微微掀起眼簾，想著這麻煩的孩子終於走了，方才的心煩也消退了大半。
他俯身以雙手撐在輪椅兩側，慢慢湊近淮寧，又垂眸掃了一眼淮寧蓋在膝上的薄毯。
“我離時還好好的，怎麽又坐上了輪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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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京城的初雪遲遲不來。
天空霧蒙蒙的，每日都是有些壓抑的烏雲籠罩的天氣。氣溫驟降從來沒有回暖的時候，偏生已經冷到了極致，就是等不來這一場初雪。
養心殿中四處角落皆放置了相同的暖爐，裏頭有上好的炭火被燒的通紅，卻沒有劈裏啪啦的聲響惹人心煩。
淮寧很是畏寒，近來的天氣當真是出奇的寒冷。除了每日免不了的朝參之外，很少再有出殿的機會。許多事也能省則省。
一來他覆又坐上輪椅，實在是多有不便。二來稍微外出折騰一轉，回來若是受了寒氣，便是渾身上下哪哪都不舒坦。
午後依舊沒有一點點放晴的跡象，淮寧也早就已經習以為常。
他手中用五個手指輕輕執住的書本忽而輕輕一晃，是淮寧出了神。
這初雪遲遲不來，淮寧總會胡思亂想。
他期盼，又幻想。回憶著從前與那個人一同賞過的初雪，他只覺得自己的癔癥越發嚴重。
因為他尚且還是不能全然死心，也還是在想也許那個人會和今年的初雪一起來到他的身邊。
可淮寧大抵是錯了。
久久等不來這一場鵝毛大雪，就如同他等不來那個人一樣。
淮驍背誦古文的聲音忽而戛然而止，而淮寧也在他結結巴巴的一瞬間極其敏銳的回了神。
他微微將書本移開一些，擴大了些許自己視線的範圍。
略帶審視的目光似有似無的落在了淮驍的身上，那孩子站在距離自己不遠處的地方，眨巴著眼睛死死咬住下唇，絞盡腦汁的回想著自己方才看過的古文經書，試圖一點點把殘缺的剩下後半部分給拼湊起來。
“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本立而道生。孝，孝…”
淮驍“孝”了半晌，卻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他面上窘迫難以遮掩，就只差抓耳撓腮的面露窘迫之態絞盡腦汁去想了。
淮寧凝他半晌，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
他把手中的書本翻手倒扣在桌案上，望向淮驍的眼睛裏沒有絲毫苛責的意味，反而很是溫柔。
“榮光說你近來武藝大有長進，你覺著累不累？”
“啊？”淮驍眨巴著眼睛微微一楞，隨即反應過來後急忙搖頭擺手應聲開口：“自然是不累的。”
“不必一門心思只知道要刻苦自勵，本也應當勞逸結合。若你逼迫自己太緊，反而會適得其反。”
“是，臣明白，謝陛下體恤。”
聞言淮寧輕輕點頭，擡手指了指放置在一旁的幾盤精致的點心：“今日你要過來，朕特地叫和安備了些你平日裏愛吃的點心，還有些禦膳房新做的，一並拿來叫你嘗嘗可還合胃口。”
“陛下待臣，當真是極好的。”
淮驍突然沒頭沒腦的冒出這句話來，反倒惹了淮寧微微有些發楞。
“臣有時總覺得，若是辜負了陛下對臣的期盼，實在是心中有愧。”
“朕並不希望你只困於所謂朕的期盼中，去做你認知中所認為正確的事，做你想做的人，必然不會叫朕失望。如此，便也足夠了。”
淮寧在淮驍這個年紀所缺失的，他希望淮驍絕不步入自己的後塵。
他想要立淮驍成為儲君，淮寧承認如此當然是夾雜了他的私心。
但淮寧也明白，其實這一切他雖並未明說，但淮驍這孩子頗具天賦，他心知肚明淮寧對自己寄予厚望，也謹記淮寧對自己的好，所以想要將自己分內之事做到極致，絕不讓淮寧失望。
眼看這殿中的氣氛忽而變得越來越凝重，淮寧率先開口打破了這不好的氣氛。
“朕今日命人接了雪融過來，你也宿在宮中，若是得空，便把那小家夥帶出去與你同住幾天。”
“好！”淮驍就差跳起來歡呼雀躍了，他心下狂喜，還是趕緊穩住了心神，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莊重些：“多謝陛下。”
淮寧尚未開口應他，二人忽聽殿外隱隱約約傳來一陣騷動。
淮寧眸色一凜，當他在這其中辨別出蘭狄尉連的聲音時，心中也響起了無數警覺的鐘聲在飄蕩不休。
“驍兒，到朕身邊來。”
方才淮寧為自己備下點心與應允自己將雪融帶去同住的神色柔情似水，這下淮寧聲音並不大，可淮驍卻顯而易見的聽出了其中不容他置疑與忤逆的強硬。
如此淮驍不敢耽擱，急忙大步上前走到了淮寧身旁。
淮驍剛剛才在淮寧身邊站定，就聽有人推開了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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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也是預料之中的事，往後的日子裏淮寧還要常常與蘭狄尉連打交道，在此情此景下看到蘭狄尉連，他心中倒也沒有任何波瀾。
“許久不見陛下，我心中思念的很。”
聞言淮驍盡量克制住自己面上的難以置信，他不自覺蹙著眉頭看向對面這個從未見過的男人，這人在聖上面前竟不以謙稱相稱，看這架勢似乎也是來去自如。
更過分的是，他竟然就這般對淮寧出言不遜。
淮驍心中存疑太多，但他明白此情此景一下他不應該多嘴，於是便閉口不談，老老實實的站在淮寧身旁一言不發。
“看來世子實在是太過無所事事，不然怎會三天兩頭就往宮裏跑？”
淮寧說這話時面色沈穩，辨不出他心中的喜怒哀樂。
他極小幅度的微微擡手，示意沈歸與和安先行退下，這場面他尚且還能應付。
得了他的示意，雖然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但和安與沈歸還是乖乖聽話照做。
臨走前沈歸的目光如炬，依舊死死的盯住自己面前的蘭狄尉連，直到和安輕輕拉拽他衣袖，方才讓沈歸如夢初醒，隨他一同出了大殿。
蘭狄尉連邊勾起唇角邊慢慢向淮寧靠近，他走到二人身旁，一手撐著桌案，微微彎下腰來，以居高臨下的姿態打量著淮驍。
“這孩子…看起來很得陛下疼愛。”
淮寧微微側身，望著他一字一句的語氣滿是威嚴：“與你何幹？”
“只是羨慕不已。”
蘭狄尉連對上淮驍的眼神，而後者則在他眼中看出了幾分不懷好意。
“陛下禮賢下士，待人和顏悅色如出一轍，羨慕二字實在不合時宜。”
淮寧倒是知道淮驍這孩子伶牙俐齒，卻不想他能在蘭狄尉連面前如此這般直言不諱。
此話一出蘭狄尉連好像突然來了興趣，他望著淮驍的眼色都變了，而淮寧似乎也嗅到了幾分危險的氣息。
“驍兒，不得無禮。”淮寧擡眼假意訓斥，覆又開口不著痕跡的叫淮驍先行退下，趕緊先離開這是非之地：“你特地來此不就是為了求朕恩準嗎？雪融那小家夥也不知跑去了何處，你同侍從尋到了就將它帶回去與你同住幾日吧。”
聞言淮驍便全然明白了淮寧本意是想要支開他遠離這修羅場，害怕他受牽連。更多的，是怕面前的人知曉他二人之間的身份與淮寧對他的看重與寄予的厚望。
淮驍不敢耽擱，急忙出聲回話：“臣明白，便先行告退。”
他只怕自己說多錯多，反倒被人拿住了把柄，精簡了話語，短短幾字說完後就側身躲過蘭狄尉連，毫不猶豫的大步離開了正殿。
聽見淮驍離開合上木門的聲音，蘭狄尉連微微掀起眼簾，想著這麻煩的孩子終於走了，方才的心煩也消退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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